他的脸色有点煞白,因为他正好备下这样一笔钱,要买一支枪,来年夏天好和几个朋友一道打猎作乐,星期日到南代尔平原去打云雀。
可是他还是说:
“好吧。我就给你四百法郎。不过得设法做一件漂亮的袍子。”
晚会那天临近了,而罗瓦赛尔太太却显得抑郁不安,忧虑重重。她的衣服可是已经做好了。她的丈夫有天晚上问她:
“你怎么啦?瞧你这三天,阴阳怪气的。”
她回答:
“我没有首饰,没有宝石,身上什么也戴不出来,真叫我心烦意乱。那样我就会显出一副十足的寒酸气。我简直宁愿不赴会了。”
他接口说:
“你可以戴几朵鲜花呀。眼下这个季节,这是很雅致的。花上十个法郎,你就有两三朵美丽鲜艳的玫瑰花了。”
她一点儿没有被说服。
“不行……在阔太太中显出一副穷酸相,没有什么比这更丢脸的了。”
他的丈夫嚷了起来:
“你真是糊涂!你去找你的朋友福莱斯蒂埃太太,问她借几件首饰嘛。你跟她交情够好的,准行。”
她高兴得叫了出来:
“这倒是真的。我竟一点儿也没想到。”
第二天她就上朋友家,给她诉说自己的苦恼。
福莱斯蒂埃太太起身走到镶镜大柜跟前,取出一个大首饰匣,拿到罗瓦赛尔太太面前打开,对她说:
“挑吧!亲爱的。”
她先看见几只手镯,再便是一串珠子项链,然后是一个威尼斯出品的十字架,镶嵌着黄金宝石,工巧精致。她戴上这些首饰,对着镜子试来试去,游移不决,舍不得摘下来放回去。她一个劲儿地问:
“你再没有别的了?”
“有啊。你自个儿找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突然,她在一个黑缎子的盒里发现一长串钻石项链,光彩夺目。一种过于强烈的欲望使她怦然心跳。她的手攥着它的时候直打哆嗦。她戴在脖子上,衬在袍子外面,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得出了神。
然后她欲言又止地、十分胆怯地问:
“你可以借给我这个吗?就借这一样。”
“当然可以啦。”
她扑过去搂住了朋友的脖子,激动地吻着她,随后带着宝贝一溜烟跑了。
晚会那天到了。罗瓦赛尔太太十分成功。她比所有女人都漂亮,又优雅又妩媚,笑容满面,快活得发狂。所有的男子都尽瞧着她,打听她的名字,设法能被介绍。办公厅的随员全都想跟她跳华尔兹舞。部长也注意到她。
她忘怀地、尽情地跳着,被乐趣陶醉了,什么也不想,沉浸在她的美丽的凯旋中,她的成功的荣光里,一片幸福的彩云中,那是所有这些献媚、赞美、挑起的欲望、妇女心中认为十全十美的胜利所组成的。
她在清晨将近四点时才离开。她的丈夫从半夜起就在一间空空落落的小客厅里睡着了;客厅里还躺着另外三位先生,他们的太太也在尽情欢乐。
他怕她出门受寒,把事先带来的衣服披在她的肩上,那是平日穿的普通便服,那种寒伧和舞装的雅致很不调和。她感觉到了,便想溜走,不让其他裹在锦裘里的太太们注意到。
罗瓦赛尔一把拉住她:
“等一等。到外边你要着凉的。我去叫一辆马车。”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听他的,便迅速下了楼梯。等他们来到街上,却找不到马车。他们东寻西找,远远看见马车走过,就追着车夫呼喊。
他们走在通向塞纳河的下坡路上,垂头丧气,冻得发抖。临了,他们在岸边找到了一辆逛夜的旧马车,这种马车在巴黎只有夜里才看得见,仿佛白天它们会耻于外表的寒伧。
马车把他们一直送到殉教者街,他们的家门口。他们没精打采地上了楼,回到家里。对她说来,一切已经结束。而他呢,他在想着十点就该到部里去办公。
她脱下裹在肩上的衣服,站在镜前,想再一次看看自己满载光荣的情景。但她突然大叫一声。原来她颈上的项链不见了!
她的丈夫衣服已经脱了一半,他问:
“你怎么啦?”
她转身对着他,吓得发狂了似的:
“我……我……我把福莱斯蒂埃太太的项链丢了。”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