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过葬礼,我按她的话,果然一眼认出了吹喇叭的:他们腮帮子薄如纸,年号长点的,会透光。她跟我说,都是吹薄的。这行要气力足,是壮年人干的累人活。我在姥姥的葬礼上,好半天才吹得响,一想倒不怪了。吹烦了,我们小伙伴就坐墙垛上研究“哔儿”。铜丝解了下来,它就再不响了。
整个葬礼上我都没哭。我妈正在灵前哭,姨姥在旁劝。记忆中,姥姥的葬礼只是满院的泥和哔儿。还有个事是一个男人打了一个女人,当着灵前的很多人。里面很多事说不清,我也不想说。女人后来的生活悲惨。我可以说。她还是乐在心的。
姥姥生前和我妈说,他们不孝顺,变鬼也不让他们消停。妈妈不信,不信不信的,姥姥死后五七没过,我舅家出了动静:一是柜橱里的锅碗瓢盆在午夜时分响起;二是火炕翻开。席子差点烧起来……是不是姥姥来了,我不知。只知他们把姥姥的遗像当场摔碎了。事情后来传到我们这,我看得出我妈露出狐疑。对了,姥姥万一成了鬼,也是好鬼。我等她来。不过,我猜我姥没那么灵。
除四岁参加的父亲的葬礼外,这是我记忆里,值得说的两个。其他人死,自有人去悲伤欢乐,我到底是个客,自各没把自各当个事,别人自不用说。
葬礼拿狸木插棺材前是风俗。当想起狸木时,特意回去看了几次。现在的仪式都是悲喜调个,看着心劲,也是反的(狸木也被别的树枝替代)。
还有就是凡事过早知道,过早相信不好多于好,包括狸木的故事。值得一提的还有件突然的事情:在回忆起这些,写到这里时,门口停下一辆车,来人捎来了姨姥西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