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忙时节

时间:2013-10-10 08:24来源:新华网 作者:朱国杰 点击: 载入中...

割麦

 

  芒种将至,豫东农村的田野里飘来阵阵香甜的麦香味儿,满地金黄的小麦伴随着联合收割机马达的轰鸣和渐飞渐远的高高扬起的灰尘,纷纷挣脱颖壳的怀抱,撒欢般簇拥到一起,从收割机的麦仓里蜂拥而出,仅仅两三天的功夫,便不见了田野里此伏彼起的麦浪,取而代之的是摊在乡间柏油马路上或田间地头帆布上成片成片新收获的小麦和被拉在地头垛成一堆堆的碎麦秸,丰收的喜悦写在人们幸福的脸上。


  "现在的人种地真享福,才两三天就把麦子收完了。"手里拎着草帽扇风乘凉的冬爷兴奋地说。望着眼前人们忙着翻晒小麦的景象,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家里麦忙时节的紧张而又快乐的劳动场面来……


  农村刚分责任田那阵儿,每逢麦收时节可就是另一番景象,另一种心情了。


  每年小麦黄芒的时候,也正是王皮溜集农历四月十八逢古会的时候,父亲便张罗着去会上置办收麦的农具,旧农具能修理的就修理,不能修理或缺少的就买成新的,什么扫帚呀、桑杈呀(一种挑麦秸的农具,用小桑树捏成,后来大都换成铁质的)、落耙呀、木锨呀、竹鞭呀,赶会回来时能扛回一大堆。钐镰是绝对不能少的,一般地平均全家人人手一把,虽然小孩子力气小,但是到割麦时也能帮上忙,麦忙季节无闲人嘛,各有各的事儿做。末了,父亲还不忘给全家人每人买上一顶白亮亮的草帽,而他自己一顶破草帽总是让母亲缝了又补,边上都变了模样还不曾换掉。


  麦子快要动镰了,父亲便张罗着造场。他会领着二哥在一块离家较近的地头割掉四五分地的小麦,拔掉麦根,把地面衬平,然后在地上洒上一些水,等半干时再撒上一些麦糠,套上自家的和爷爷家的两头大黄牛,挂上石磙,并折些杨树、柳树枝条捆在一起,上面压些淤泥挂在石磙后面,在打麦场里转上个把钟头,把自家的打麦场碾得光光滑滑、平平整整的,好似用超平管找平了一般,假如哪儿有凹坑了,还要想办法再垫上一些土,衬平、洒水,再碾上一遍,唯恐碾麦时留下死角而耽误事。


  蚕熟一时,麦熟一晌,就在人们议论着小麦还需一两天才能收割之时麦子果真就要动镰了。头天晚上,父亲便会拿出那块用了多年的磨刀石,借着微弱的灯光把新买的钐镰磨了又磨,磨好了还要用拇指肚小心地在镰刀的刀刃上感触刀口的锋利度,往往七八把镰磨下来要花费一个多小时,父亲早已累得直不起腰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父母便喊着哥哥们去割麦了,我则因年龄小,还要照看弟弟便自由些,待到日出三竿我背着弟弟去地头找母亲的时候,偌大一块地的小麦他们已割了一大半。割麦的适宜时间是日出前和日落后。早晨日出前割麦不光是休息了一夜有力气,况且有露水,凉快,出活也快,往往等懒一些的人到地里干活时,勤快一些的已割了一个来回了。要是赶上上午太阳毒的时候割麦是要受罪的,此时的太阳火辣辣地垂直照在头顶,大地好似一个大蒸笼,逼人的热浪吹在脸上直熥人。刚蹲下来割上半个多小时,脸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啪嗒啪嗒直落,腿弯里的汗水已湿透裤腿,裤子上早已印上了一片片小地图,脖颈、腋窝里的汗把皮肤腌得隐隐地痛。要是索性站起来透透气儿,一阵热风吹来倒是有一些凉意的,但是,瞬间又被热浪包围了,一场下来喉咙眼里渴得直冒烟,人们已累得腰酸背痛连连打着哈欠,呛人的麦锈荡得人们的脸上、身上全是的,所裸露的皮肤都变成一片黑的,就连吐出来的痰也是黑的了,随着脸上汗珠的滚落,一道道汗迹清晰可见。每每看见华哥割麦时一口啤酒一口变蛋的好生羡慕,心想啥时候咱也能混上啤酒变蛋呢。唐代着名诗人白居易笔下: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了。娘对麦锈是过敏的,割麦时穿着上衣长裤仍避免不了麦锈的光临,麦锈落在娘的胳膊上奇痒难忍,一个麦季下来娘的胳膊上常常被挠得伤疤一块连着一块,好在用大蒜时常涂擦消毒没有感染发炎,因此过麦季对娘来说简直是在度过一场劫难。割麦最为惬意的时候要数太阳快要落山时,这时随着太阳的渐渐西沉,一阵凉风吹过,辛勤劳作的人们又来了精神,往往还要再干上一段时间,直到一点儿也看不见了方肯罢休。这时,我和哥哥便会躺在大地当床、麦秆当褥,夜幕为被的偌大一张床上,望着一闪一闪的星星、轻轻划过的流星,还有夜幕下慢慢前行的飞机尾灯发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大哥教会了我如何识别北极星、北斗星、牛郎星、织女星,第一次听到了流传几千年的关于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的传奇故事。干农活是挺累的,有时连续干上三五天,我常常累得饭后惦着镰来到地头看看大人还没来,顺便往老坟边的树荫下一歪便睡着了,大人来到一叫还以为才天明呢,甚至傍晚时分手里头拿着馍吃着吃着坐在地上便睡着了也是常有的事。


  拉麦秆是个巧活儿。在架子车上,父亲往往事先要用椽子做成两个窗户大小摸样的堵头,一前一后往两头躺着,然后放在架子车两头用绳拉住,这样便于更多地堆放麦秆。装麦秆时有想省事儿的,往往是一人扶车,两个人用木杈往上一层又一层地堆放麦秆,需两边的互相压住茬口,大致装到一人多高时,父亲从后边往车把处交叉攀绳勒紧,最后才能小心翼翼地一人拉车,一人或多人推车,把麦秆拉到场里去。一车麦秆要装上半个小时,有时父亲看见车把来回上下晃动,便大声说:"别睡,别睡,马上就装好。"我赶紧抖擞精神,认真扶起车子来,这或许是连累带晒的缘故吧。仔细一点的,一人扶车,一人在上面踩车,两个人在下面装车。踩车的人需认真地将下面的人托上来的麦秆一层又一层地放在脚下码齐踩实,装出来的麦车像个刀剁的发面花卷子,这样装的车才能经得起路面上坑坑洼洼的颠簸,不至于翻车。倘若遇上大风或上午装麦秆,更需小心谨慎才是,这时天干地燥麦秆滑,稍不留神车歪了,定会留人茶余饭后的笑柄,那散落一地的麦头、麦籽儿才叫实实在在的损失。这时候挨边的邻居就会丢下手中的活计,有的用杈顶着,有的用手扶着,有的用身子扛着,全力以赴投入到助人一臂之力的行列,直到把对方的麦车勉强送到麦场里。像这种事儿,每户多少都会遇到一些的,往往谁也不会笑话谁。傍晚时分,要是天上起毛了,父亲会把拉到场里的麦秆打铺上垛,防止变天打急慌。


  碾场是令人愉快的事儿。父亲会在半清早喊上我和哥哥到打麦场里摊场。我们有一人上垛往下扒麦秆,其他人把成堆的麦秆合力推到麦场的空地方,并用手将成铺子的麦秆抖开,然后由父亲和二哥用木杈把抖乱的麦秆摊为立起状,足有一米高,目的是让散乱的麦秆尽量多地吃风见阳光干得快。一般地,一块场片仅能摊一亩多地的麦秆。早饭后,父亲便会戴上他那顶破草帽,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牛套给牛儿们套上,让哥哥挂上石磙、耢石,然后他左手牵着撇绳、拿着木锨,右手拿着鞭杆,口中吆喝着"驾、驾……",石磙便发出吱吱哇哇的悦耳的响声,从而开始了一天的愉快辛苦之劳。我家的大黄牛们卯足了一春的劲儿,勾着头,弓着腰,在父亲亲切的吆喝声中奋力前行。它们在打麦场中间,以父亲为圆心,一圈又一圈地画着一个大大的圆,从北头转到南头,又从西边转到东边,碾一遍下来往往累得牛儿们气喘吁吁,父亲黝黑的脸庞上也挂满了明亮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闪闪发着亮光。第一遍碾好了,该翻场了,叔叔、哥哥们操起木杈去翻场。趁它们歇脚的间隙,我和三哥赶紧抬过来两桶井里的凉水,让牛儿们喝个痛快,听着牛儿们咕咚、咕咚的饮水声,我心里的那个美呀,简直没法形容。紧接着开始碾第二遍。碾的会儿大了,热浪把父亲熥得既懒又困,父亲便会打起精神,和着石磙唱出的美妙音乐声,不由自主地唱起了"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倘若老牛有偷懒之时,父亲只需在犍牛身上轻扬一鞭,石磙便会飞速旋转起来;有时有头牛尾巴轻轻上扬,父亲便急速走过去,慌忙用木锨接住牛儿们扑扑嗒嗒的牛屎,带着一股湿热的麦草味儿。连碾了两遍,该下套了,父亲便给牛儿们卸下套,拴在树荫下让它们休息。我们每人手执一把木杈开始翻场,已碾了一上午的麦秆被碾扁了,碾软了,只需轻轻抖动手臂,碾掉的麦籽儿便会呼呼拉拉地散落一地。二十多分钟光景,麦场翻好了,父亲牵着牛儿们回家喂草,筹备着下午碾场的事儿。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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