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预备航天第一人

时间:2011-12-22 17:39来源:人物 作者:申宏磊 点击: 载入中...
  60年国庆大典,12个不同机型的空中梯队,在万众瞩目的天安门上空呼啸而过。是夜,天安门广场的烟花又神奇地再现了“神舟飞船”升空的壮美景象。 
  这一天,“中国空军第一代飞行员”、“中国预备航天第一人”方国俊在天安门广场观礼台上,目睹着共和国这一段浓缩的历史,该是怎样一种心情? 
  人们都知道杨利伟为“中国宇航员第一人”,而国家为何同时授予方国俊将军“中国预备宇航员第一人”的称号? 
  康德的墓志铭上写道: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他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越来越历久弥新:一是我们头上浩瀚的星空,另一个就是我们心中的道德律。 
  让我们走近方国俊将军,走近这位预备宇航员面对的星空和世界…… 
   
  信的开头是:“尊贵的……” 
   
  2003年10月15日,当中国宇航员继美国、苏联之后乘坐“神舟五号”飞船升空的时候,带去的是中国人“飞天”的梦想。 
  就在杨利伟成为“中国宇航员第一人”后,方国俊也被国家正式命名为“中国预备宇航员第一人”。当年的宇航筹备组组长薛伦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说:“如果30多年前的“曙光1号”能够成功发射,那么其搭载的航天员中一定有方国俊,他是宇航员训练综合能力的第一名。” 
  “神州五号”升空的时刻,北京空军司令部的一处寓所里,卧室、客厅的电视全都打开着,方国俊将军与同为军人的妻子段耐菊一同端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他兴奋、骄傲、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杨利伟在空中度过了21小时28分钟,而方国俊心里的“飞天梦”是30年。 
  妻子知道丈夫为这飞天梦付出的代价,她更理解丈夫此刻的心情。妻子说:“我很意外,也更自豪,为他能保守秘密30年,我认为他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一名真正的军人。” 
  这一万零九百五十个日日夜夜,一道墙横亘在方国俊与外界之间,这是一种不能与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与亲人交流的孤寂。 
  夜深了,老将军在客厅里久久地坐着,激动的心情让他无法入睡,只见他伏案疾书,信的开头是:尊贵的、成功了的首位宇航员同志: 
  我叫方国俊,退职休养前,是北京军区空军少将参谋长,我和全中华民族亿万同胞,以万分激动的心情,祝贺您为中华民族填上了宇宙空间无宇航员的空白。您是伟大的功臣。 
  我之所以发自内心地祝贺您,是因为咱们虽然所处的时代不同,但奋斗目标是一致的。20世纪60年代,我曾是从全空军一千多名现役飞行员中挑选出的19名飞行员的首位宇航员,当时我的年龄和您差不多。 
  正当我们加紧准备的时候,因为出现了“九·一三事件”,毛主席当即指示我们,暂停此事。……虽说几十年过去了,我已退职休养了,但我始终坚信,一定会有中国的加加林出现。 
  您是风流一代,一代天骄,您是全民族的光荣与骄傲!!! 
  不知为何,笔者读到此信时,眼眶几经湿润,一代宇航员的企盼与等待,30年的云和月,都在这一刻化为两代宇航员的倾心对话。老将军,一生驾驶战机翱翔在蓝天,养成一副铁骨,铮铮作响,而在这封信里,生平第一次称别人为“尊贵的”,这是因为,中国宇航员进入太空,是他心里珍藏的最珍贵的梦。“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为这个梦,30年来,他始终保持宇航员所要求的良好体魄与习惯,30年只增长了2公斤,为的是有一天,祖国航天事业的再次召唤。 
  在方将军的寓所里,笔者看到这封信的底稿,工整有力的字迹,饱含真挚的话语,让笔者深切感受到他是夜的心情,而“尊贵的”称呼,是他给新一代宇航员最高的敬礼! 
   
  这是新中国最初的航天梦 
   
  时光回到1957年10月4日,苏联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拉开了航天时代的序幕。7个月后,毛泽东主席提出“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 
  1961年4月12日,苏联“东方一号”宇宙飞船发射升空,载着宇航员加加林围绕地球飞行108分钟,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完整的轨道飞行。中国加快了航天事业的步伐。 
  整个20世纪60年代,在中国小学生使用的铅笔盒、垫板上,总有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坐在宇宙飞船上,快乐地在星空中穿梭着,美丽的太空令人神往。 
  1970年4月,“长征一号”把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送入太空。 
  一个月后,一辆红白相间的客车驶过长安街,停在今天三环路边上的空军总医院大院内,19个身高1.7米左右,身着上绿下蓝军装的年轻人,依次从车上下来。那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年代,他们手举《毛主席语录》走到门口,两边各有4个医务人员(宇航员称其为“锻炼员”,因为他们的工作是帮助宇航员锻炼体能)也满含微笑挥舞着“红宝书”迎接着他们。队列中的第四个身影就是方国俊。那一年他们被选为中国宇航员的预备队员,这是从1919人到1000人,再到19人,一层层选拔出来的。 
  为了保密,北京空军总医院腾出了现在门诊楼的整个二层安置他们。 
  也许当时人们会奇怪,这些穿着病号服的人为什么上午还在做各种测试检查,而下午就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篮球场上。 
  现在北京西郊有座占地300亩的航天城,那里宽敞、明亮而充满现代气息,被誉为世界第三大现代化指控中心。当年的训练设备却很简陋。比如,“冲击试验”装置好像今天游乐场的跳楼机;“失重试验”,因为当时没有设备能模拟太空中的失重状态,只是通过战斗机在空中作抛物线飞行,航天员一松手,手中的汤匙马上在空中飘荡起来……方将军的妻子羡慕地对我们说:“现在的宇航员培训基地多么漂亮啊,当年他们在训练时,窗子都得拉得严严的,把他们放在荡船里训练,是完全封闭的空间。” 
  李志刚是当年参加选拔宇航员的“医务人员”,30年后仍给人“正当年”的感觉,他感慨地说:“我们的检查设备比较简陋,但我认为我们检查出的这些对象,现在叫‘预备宇航员’,不比美国和苏联的差,甚至有些项目比他们的要求更高一些。” 
  训练是艰苦的,在方国俊看来,中国绝大多数人是不具备当宇航员的条件的,就像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而有的人唱歌能吼,而他就吼不了。宇航员测试有人出来进去轻轻松松,有人进去时手攥得紧紧的,出来时脸色苍白;有的人在抗压力时一声不吭,有的人会大叫。人与人不仅心理素质有差别,仅身体条件的差异也很大。 
  一位飞行员,在进入宇航员最难的“负荷检查”时,刚开始是视力变差,后来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坚持不按呼叫电钮,想闯过飞船起飞和降落时加速的这一关。一两秒钟后,肺里积水,炸了肺。虽经过治疗,又回到了蓝天,但梦断空军总医院。而现在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因为在航天城里训练的宇航员,身上都布满了各种观察仪器,医护人员会知道他们承受的压力何时到极限。 
  方国俊说:“我们坐在这里,周围给我们的压力是1个大气压,但我们那时的训练不得低于8个。”每当加压开始,方国俊就开始鼓气,用反作用力抗压,“加上身体素质好,训练结束时,我已经能够承受12.5个大气压了,也就是12个成年人压在你身上的分量你能承受住。”但高强度的抗“正负荷”训练,还是让方国俊的腹部留下了几十个凸出皮肤的紫色印记,他指着当时宇航员在机舱里的模拟测试照片说,看,我们的脸颊都变形了。照片上,所有宇航员脸颊的肌肉都呈几何形绷紧在脸骨上,而抗“负负荷”压力,就会让人体所有的肌肉往上推,五脏六腑也是这样。 
  已是满头白发的当年宇航员筹备组组长薛伦透露说:“训练到最后,目标定在4个人头上,方国俊当时以综合实力排在第一名。”而当年那位被气压压炸了肺的预备宇航员说:“看到方国俊被选上了很不服气啊,如果这一项通过了,我就不会被淘汰。”30年后的今天,他说这话时,微笑着,但眼神上仍是一副不肯服输的表情。 
  航天员是一种在空间从事航天活动的特殊职业的人,他们要在太空完成飞行监视、操作、控制、通信、维修以及科学研究等特殊的工作任务,并能正常地生活。方国俊说:“看到杨利伟手中的那根小棒了吗,那是宇航员延长的手臂,宇航员固定在坐椅上,有时够不到前面的仪表,你要准确地触摸按钮,不仅需要聪明也需要毅力。” 
  为了完成宇航任务,在离心机飞速旋转的训练中,方国俊控制着颤抖的双手,拿起了笔和纸,这个简单而艰辛的动作是对宇航员的基本要求。方国俊说:“自己是毛泽东时代的人,为了国家利益你就是要当好汉。当时自己也有感觉到了极限的时候,但默念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硬是闯过了一道道险关。”他说,他这一辈子最欣赏毛主席讲过的一句话“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前后训练一年半时间,当时科技人员已按照队员身高设计了宇航服。1971年9月10日,方国俊他们购买了14日飞往南京的机票,准备去南京紫金山天文台了解星象情况,这是宇航员进入太空之前的最后一关。观察天象?是否因为准备仪表一旦失灵,在茫茫太空,这些星座能指引宇航员踏上回家的路? 
  方国俊笑说:“在太空有些错误可以迅速地纠正,有些错误不能出现,比如,打开舱门只能一次成功。在太空一旦出现问题,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正在此时,“九·一三”事件发生了,国内政治形势严峻,航天大队解散了。带着满心遗憾的预备宇航员回到原单位继续飞行。据方国俊将军介绍,35年前,我们的宇航衣已量体做好,我国研制的那艘载人航天飞船已经制造好了,开始叫“曙光号”,后来毛主席把它命名为“东风号”。那时的载人航天飞船与现在的“神舟”系列一样。“如果不是‘九·一三’事件,个把月内我们就该上天了”。 
   
  坚守秘密是预备宇航员的铁律 
   
  宇航大队解散时,训练时的体会笔记、上课时的记录等,所有资料都被要求上交。至今,除了记忆之外,方国俊家里找不出任何那个时期的文字和图像资料。上级要求就是两个字“保密”,再就是嘱咐时刻等候通知。 
  方国俊说,被选人宇航大队时,要去做什么是保密的。不让告知家里人去哪里,当天的火车票,第二天必须到北京。首长说:“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接触,也不要与家里人联系,通信、打电话都不行。” 
  方国俊将军的卧室里挂着一幅大照片,这是他当时匆匆忙忙带妻子、孩子在照相馆的合影。“我预感到此次任务的艰巨。中午回到家,告诉妻子要出差,急忙带着全家到照相馆照了这张全家照,这照片饱含着我对亲人的深情,也饱含着我对党的忠贞,即使面前有再大的危险,那颗忠贞报国之心是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尤其是毛泽东时代的军人,人人如此”。后来,这张照片跟随了方将军20多年,直到退休,他才将其放大,一直挂在卧室里。 
  1986年,又有消息传来,中国要搞载人航天飞行,方国俊十分激动,那时他已是中国空七军的副军长了,随后消息又沉了下去。 
  多年来方国俊一直保守自己当过预备航天员的秘密,对妻子也缄口不言,直到2000年这个秘密才被公开。那是一位了解内情的记者发表一篇文章说,我国在20世纪70年代就有了第一代宇航员。 
  那天儿子拿着报纸满怀狐疑地跑回来问自己的父亲,这个方国俊到底是不是他,方将军反问一句:“你说是不是呢?”直到此时妻子、儿女才知道方老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儿子说:“你怎么没告诉我们呢?”方将军笑笑说:“给你们说了我就没有党性了。” 
  今天,也许有人认为那时候就不该让宇航员上天,理由是那时我国的技术力量和物质能力都达不到,上去了也会失败。方国俊将军的小儿子也怀着矛盾的心情说,作为他的亲人我们当然希望他越安全越好,但也理解父亲作为新中国第一代预备宇航员内心的遗憾。 
  随着对中国航天事业发展的了解,笔者想说:20世纪五六十年代,如果我们不是抓住了与苏联交好的时机,尽早地发展了地空导弹事业,新中国就不会赢得这样长久的和平建设时间,人家美蒋战机天天在头顶上侦察你,不把美国最先进的u 2侦察机打下来,我们又如何搞重点工程的建设?如果不是当年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让《东方红》乐曲响彻太空,让中国成为继苏联、美国、法国、日本后第五个发射人造卫星的国家,那我们如何能赶上今天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时代列车? 
   
  他身后是一连串非凡的脚印 
   
  方国俊的父亲和爷爷都是读书人,他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国家不强大,整个民族就没有希望。1950年,方国俊加入了志愿军行列。在准备赴朝作战的路上,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就在鸭绿江畔狂轰滥炸,大家气坏了,盼着自己空军的强大。就要跨过鸭绿江时,空军到方国俊所在的部队挑飞行员。连指导员说:“小鬼,你去吧,让他们挑一挑!挑上了是我们的光荣。” 
  没想到,这一去就被选上了。临告别时,连长说:“别忘了,将来看到我们连队,就晃晃翅膀和我们打招呼,再给扔下点面包饼干什么的!”说得认真,回答得也老实:“好,我一定!” 
  经过一轮轮的选拔,方国俊于1952年7月进入长春第一预科总队3大队15中队当学员。接着又去了位于山西的空军第12航空学校,成为该校的第一批飞行学员。在苏联教官的带领下,三年后,方国俊获得了全航校第一批飞行员中第一个放单飞的资格,随后,成为一名歼击机飞行员。 
  中国第一批宇航员的选拔,全部是在空军中进行,而飞战斗机的飞行员又在首选之列。方将军说,宇航员选拔训练中的许多测试,在 常人看来很残酷,但在歼击机飞行员中很多项目都在实战中经历了,比如,飞机突然转弯,突然大幅度向下俯冲,向上拉升,与此同时还要看清仪表,判断敌情,这对人心理、生理的素质要求是非常高的。因而,在空军中,飞歼击机的飞行员技术最全面。 
  笔者看到舒云写的《“神六”背后的故事》,感谢他,将包括方国俊在内的19位参加秘密训练的宇航员的来历和下落一一找到。在他们的简历中,可以看到,这些参训人员,全部飞过歼击机,有好几位是空军的战斗英雄,方国俊也是其中的一位。20世纪60年代,为打击台湾国民党飞机对大陆的骚扰,方国俊入闽“轮战”三次,战斗出动飞机300架次,他的战斗英雄称号就是这个时候得到的。 
  作为空军飞行员,仅有对祖国的忠诚是不够的,方国俊说,在空中,有时几分之一秒就会出现定局。 
  1964年1月3日,全军推广“郭兴福教学法”,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上,上千人喊着口号、苦练杀敌本领的景象让人血脉贲张。当时方国俊还获得了“郭兴福式教练员”的称号。 
  遗憾的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那位“军事训练先锋连”连长郭兴福惨遭迫害,甚而被判处死刑。在那极其荒谬的年代,空军也成了重灾区。 
  预备宇航员培训队因林彪事件解散,方国俊从北京回到广东遂溪驻地,他晋升为空35师的师长,开始带队飞行训练。妻子的印象中,那是丈夫事业最艰辛的一段时间。她说:“军事训练停止了好长时间,恢复训练时,好多飞机往下摔。飞行员不敢上天,家属们也胆战心惊,一有飞行任务,家属们全跑到机场去等候,这更给飞行员加大了压力。” 
  新中国成立后,敌人的侦察机一般都是夜间飞向大陆,为了闯入大陆空中“铁幕”,他们将机身也刷成了黑色,自命为昼伏夜出的“黑蝙蝠”。进入和平时期后,空军的训练课目重点还是放在夜间飞行训练上。 
  方国俊所在的空35师有四个飞行团,已有很长时间没有飞行了。他把所有的飞行员集中到飞行现场,让大家观摩他驾机上天,然后让大家讨论。为了实战的需要,他还成立了“夜航飞行独立大队”。他带着飞行员白天、晚上往天上飞。有的家属担心了,说:“你这么年轻当师长,要是把我老头摔下来,我就拧掉你的耳朵。”其实方国俊曾经参加过两次击落敌机的战斗,成为一名战斗英雄和“特级飞行员”,到了1970年,34岁的他几乎飞遍当时我国所有先进的歼击机机型了。他认为,只要按科学精神办事,不断掌握新的科学技术,自己带领的空35师一定能爬出低谷,他提出“奋战三年爬坡”,力争实现甲类团的口号。 
  夜间飞行,全凭飞行员的心理素质和瞬间的经验判断,训练中会有飞行员从天上掉下来。飞行员心里没底了,于是,当时几乎每一架战斗机夜间升空,方国俊都坐在驾驶员后面,直到半年后,急火攻心使他腮帮子肿得老高,他向上级要人,空二师派来技术主任马昆。新帮手到任本该休息几天,但看到方师长已是疲惫不堪了,他很快就带飞行员驾机上天了。 
  “那个时候,妻子对自己的支持是非常大的,她是妻子,同时又是军人,他了解我的技术能力。”方国俊微笑着说。妻子说,的确是这样,在别人眼里,这样的飞行训练简直是不要命了,但她却没有这么紧张,因为她是放映员,师里经常会放映一些飞行员技术处理的录像,还会表扬一些好人好事,其中她看到教学片中分析丈夫过硬的技术。1965年全军大比武时,作为中队长的方国俊就是空军的技术尖子。自己是飞行员的家属,更是一名军人,她需要做的,只有更多地承担他肩头的压力。 
  夜间飞行,星空是美丽的,尤其是机舱内光线暗,更容易看到星空的变化。虽然作为战斗机飞行员,尤其是夜间,全部注意力都在舱内的仪表盘上,但有时非常顺利地完成任务后返航时,方国俊偶尔会发现明亮的星星和月亮在身边飘过。他说,月亮里的山在地面上看是朦朦胧胧的,但在天空上看,上面的山脉十分清晰。有时一闪念会想到,我们的亲人也在看这弯月亮吧? 
  方国俊没有辜负亲人的信任,他创下了35师连续三年没有发生飞行事故的纪录,实现了进入甲类团的目标。 
  那时,技术最高的飞行员要能应对四种复杂气象,而这四种复杂气象中,雨雾中穿行是最危险的,因为云就在你身边缭绕,眼睛几乎对外界失去了观察作用。方国俊说: “几年来我一直琢磨,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胆大人艺高’?干别的不好说,但飞行员是要先胆大,才能在生死关头坚定沉着。” 
  在空中飞了40年,方国俊遇到的危险太多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驻上海时,毛主席到上海西郊开会,专机要在虹桥机场降落。为了安全,上级命令歼击机转场到杭州去。那一刻,大雨倾盆,按规定,能见度不到两公里,根本不能起飞,而当时能见度也就几百米。方国俊让所有的战机依次排在自己的身后,可以说,几吨重的战机在他手上,十几位战友的性命也掌握在他的手中。落地时,跑道成了一条河,庞大的飞机像鱼雷一样落在水里,刹车进了水,失灵了,全凭经验。 
  方国俊凭着过硬的技术,带领年轻的飞行员驾驶着十多架飞机安全降落,当时的险况不亚于与敌机空中面对面地交火。 
  段耐菊说:“他当团长时,师政委就对我们说:‘你们这些家属必须要有当寡妇的准备。’这话不是儿戏。在地面开车有危险,但可以施救,而在空中,几秒钟内就会机毁人亡。”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最担心的那段时间,就是方国俊练习歼击机“改出螺旋”。战机在训练中,如果是飞行员有意识地进入螺旋,那还好办,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就行。但如果是在无意之间进入了螺旋,飞机打滚,怎么都改不出来,情况十分危险,真有人在天上叫:“妈呀,我活不成了!”因为无线电开着,地面全听到了。螺旋状态假如改不出来,跳伞都来不及。 
  20世纪50年代末,空军曾进行过螺旋练习,但已间断了15年。为了帮助飞行员掌握“改出螺旋”的技能,方国俊就坐在飞行员身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往天上带飞。每次丈夫去进行这种训练,段耐菊都在地面静静等待。这在今天看来,那是真正拿死神不当回事。有时到军里开会,一去就是十天半月,回来后,方国俊要立刻给飞行员补足课时。助手马昆来了后,即使方国俊没有上天任务,只要独立大队不结束夜间飞行,他也绝不会去睡觉。 
  段耐菊说,自己的丈夫为了训练“夜航独立大队”的夜间飞行,频繁地夜间上天,有一次,在上海虹桥机场,一个飞行员为了提高命中率,尝试缩小射击角度,但不幸打中了前面拖带着拖靶的飞机,虽然飞行员成功跳伞,但飞机坠毁了。这是个大事故,由于战斗机上都有照相设备,打中拖靶飞机的飞行员慌了神,怕自己再也上不了蓝天了,跑到暗房销毁了记录他操作失当的另一半胶片。 
  上级彻查,这个飞行员一开始不承认销毁胶片的错误。方国俊被关起来查事故、找原因。段耐菊买了中华烟和茅台酒送去,那时这两种物品都是单价四元。她印象中,当时的方国俊就像电影《南征北战》中的敌军长,戴个大盖帽,叼着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那是他第一次抽烟喝酒,可见压力之大。后来终于真相大白,那个飞行员停飞了。 
  段耐菊笑着说: “今天飞行员的家属,就把围裙挂在那里,只等丈夫公休日穿上做家务。我们那时候要在丈夫公休日回来前,把家务料理得妥妥当当的,只等他回来享受家庭的温暖。 
  几次相处,笔者感到方将军很和善,但和善中自有一份威严,对使命的承担,对战友的关心,都让他形成了一种庄严与谦和交织在一起的特殊气质。 
  有一次,方国俊带新飞行员飞空战,他一架,那飞行员一架,两机保持一定距离。没想到重新编队时身后的飞行员没控制好,一下冲到前面去了,距离近得几秒钟内就可能两机相撞。作为飞行指挥员,心绝不能慌,方国俊立刻指挥前面的飞机拉起来,编好队,安全降落。从飞机上下来,方国俊先去安慰那个飞行员,不让他背思想包袱,再告诉他哪个地方没处理好,应该怎么处理。 
  还有一次,是在1964年的上海,那天天气很不好,一架敌机离方国俊很近,可在云层里就是看不见。地面塔台指挥命令“开炮”,但在天上的方国俊根本不知道炮弹向哪里发,仅一秒钟的犹豫,敌机可能转晕了方向,把大海当天空了,一头向海面栽下去。上级两次说算他一功,方国俊都说这不能算,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开炮。 
  还有60年代初“轮战”在福建前线时,快要过春节了,上级命令方国俊带四架飞机战斗出动。机群升空后,他掩护战友在高空巡逻,两架战机打出的炮弹带着一溜的火星,哗哗地落在敌机上,眼看敌机冒着浓烟掉到大海里去了。方国俊说: “空中打仗与地面不一样,生命是以秒计算的,快起来几十秒内就结束战斗。”上级要给方国俊记一等功,但他仍说,我不能要,我不是主攻。虽然没要这个功,但这些战绩为他入选宇航员增加了砝码。 
  方将军如今心里存着对往事的回忆,也珍藏着朋友的情谊。几十年来,他的朋友遍布天下,有许多人当年也许就是个普通战士或是基层干部,如今多已年过半百,但还不时地打电话,甚至不远千里来看望他,方将军说: “每逢这样的事情,我的心情就会激动一次,甚至会落下高兴的眼泪!” 
  曾有陕西一个寺院的长胡子老人给方将军相过面,说他有一副长寿眉,耳朵纯厚大方,还说他心底宽厚,能活到99岁。衷心祝愿老将军和他的夫人健康长寿!  (责任编辑: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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