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场秋雨，使雷公山的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在黔地，民谚所说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一点不错，天边飘来一片云，就是一阵雨。
    
    　空山新雨后，道路一片泥泞。在距三都水族自治县城60公里深山里的羊福乡，每天大清早，拄着双拐，花甲之年的陆永康总是在7点多出门，出现在这条路上。双拐一步步挪动着向前，13岁的大儿子陆昌健，时不时在一旁搀上一把。有人计算过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过程：先下21级台阶，穿过操场，再爬44级台阶进三楼教室，总共65级台阶，四肢健全者只需三五分钟即可，而陆永康得走20分钟。当早自修的钟声在这所乡镇小学响起时，陆永康已经坐在了教室里，开始了新的一天……
    
    　中共贵州省委书记石宗源称他是当代中国的“保尔·柯察金”。这位生活在九万大山中，用跪着的身躯扛起山乡希望的伟大而又平凡的乡村教师，38年的教书生涯，有36年是跪着给学生上课的。而今，这支“红烛”依然在深山中亮着，退休没多久，陆永康又重返他为之付出无数心血的讲台，当起代课教师。
    
    　他的事迹从大山中传出去后，这个跪着行走却让所有站立者敬重的水族汉子，感动了中国。这使我想起了耳聋时的贝多芬。灯光下，在那间凌乱不堪的居室里，内心与世隔绝的贝多芬，用一支小木杆，一端插在钢琴箱内，一端咬在牙齿中间，用以在作曲时听音。而陆永康呢，与贝多芬相似，当痛苦在9个月时叩开了他命运之门，一朝住在他身上便永远不再隐退时，他以一米五的残疾之躯，与命运抗争。36年“跪教”，闯出了他的另一个世界。他的故事，被拍成了电影《水凤凰》。前不久，记者专程前往三都，采访了这位传奇人物——乡村教师陆永康。
    
一  黔南“师魂”——残疾之躯点亮深山“烛光”
    
    　车行在黔南山区，山脉如蛟龙盘旋环绕。四五个小时的旅途有点寂寞，我便数起弯道，仅仅一个多小时，便记下了一百六十七个急转弯道。
    
    　三都的交通，几十年前行路异常艰难，“山峰高插白云间，羊肠小道万重险，舟穿礁林翻恶浪，日行十里星满天”，是它真实的写照。就是在今天，它的交通依然还很落后。这种地理环境，严重地阻碍了三都的社会经济发展，但是，它却保存了极为宝贵而丰富的原始生态环境，民族风情，青山绿水中，到处透出寂寞与清凉，古朴与神秘。
    
    　大山，让我想起了在苦难中卓立于世的陆永康。命运真会捉弄人，父母给他取名永康，可老天偏偏给了他一副残疾之躯。从呱呱落地起，他就从未站起来走过一步路。这个出生在水族村寨吊脚楼中的水族汉子，9个月时，一场小儿麻痹症，便留给了他一双永远残疾的双腿。61年生命中，56年是在山中的地上跪行的。上苍，没给他一个正常人的世界，而陆永康却找到一个属于他的世界。几十年来，他用残疾之躯，点亮深山的“烛光”，成为央视“感动中国”的人物、全国劳模、“全国师德标兵”、“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自强模范”。
    
    　三都县委宣传部包副部长听说我要去羊富乡，愣了愣神说：“那条路现在特别难走，规划中的厦蓉高等级公路、贵广铁路正在修建，工程车辆又多，60公里的路，一堵就是一天。有什么办法呢，要想富，先修路，这是阵痛！”
    
    　“哦，陆永康现在是省人大常委会委员，这几天正在省里开会呢，要不，我们在州里见他？”包副部长说。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陆永康从贵阳赶到了都匀宾馆。一路车马劳顿，他拄着双拐，满脸疲惫地走进客房：“对不住你了，上午人大会议刚结束，下午在贵州大学与师生座谈一下午，晚上又赶了一百公里路，有点累，我先歇一会，我们再好好聊！”说完，他和衣倒在了大床上。
    
    　六十多岁的陆永康，一脸憨厚。也许是两腿残疾重心上移，他的上身变得很粗壮，如果不看腿，压根就看不出他是个重度残疾人。
    
    　我们的谈话从他重返讲台开始。
    
    　“你辛苦和磨难了一辈子，如今为何退而不休，又当起了代课老师呢？”
    
    　“我们学校教师少，人手紧缺，整个三年级，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代课教师，这让我放心不下，我去后，每周上15节课，除了教三年级45个学生数学之外，还兼任四年级两个班学生的思想品德课，这样，能减轻些学校的教学负担。嗨，贫困山区的学校，代课教师每月只有300元工资报酬，不好找，后来又增加到500元钱一个月，还是留不住人。我虽然年纪大了些，视力也下降了，不过学校人手不够的话，我会继续教下去。”陆永康一口黔南话，语调缓慢地说。
    
    　“羊福乡是贵州省一类重点扶贫乡，你退休后的工资收入，要养活一家四口，生活有困难吗？”我问陆永康。
    
    　“我退休后再工作，乡里按照民办教师待遇补贴，现在的收入，每月一千三四百元。妻子在家没有正当职业，家中还有两个小娃，都在念书，如果他们将来读高中或者上大学，我真担心我供养不起。因为我是公办教师，城镇户口，没有地，吃粮吃菜全要到集市去买。两个娃现在正是长身体阶段，粮食吃得多，家中又没有什么副业，我得算计着过日子。还是妻子有办法，在公路旁的沟沟坎坎中，找一些废弃的边角荒地，种点蔬菜，减少一点家庭开支。”
    
    　“你现在是站着讲课吗？感觉有什么不适应？”我一问起教学的事，他的眼光开始发亮。
    
    　“没什么！只是站了两节课后，腿感觉有点酸！上课时，讲台边上放个凳子，不需要站着时我可坐一会。我是水族，不会讲普通话，所以我就教数学！”
    
    　“你教数学，听说你只学到小学五年级，以后你又去进修过吗？”
    
    　“我上到小学五年级，‘文革’开始了，就再没机会上学。从初中数学开始，我就自学，硬是啃了下来，到后来自学完了高中数学课程。以现代人的眼光看，那小半瓶子墨水，要教学生还真有点难！”他微笑地回答。
    
    　“38年中，村里有多少孩子进了你的学校？又有多少孩子考上了大学？”
    
    　“数不清哦，考进各种大学的学生大概有三十多个！”
    
    　“现在羊福乡中心小学有多少学生？”
    
    　“加初中共有700多学生。现在学校条件比过去好多了，路一直修到了校门口。可我还有一个心病没解决。现在的学校，门前有一条河，河上少一座桥，学生进学校，要到街上绕个大弯子，才能进校门，我已经很多次向县、省有关方面反映，想办法争取要点钱，把桥建了，我心里才踏实！”
    
    　陆永康的回答使我沉默了，这个大山的儿子，没有健康的躯体，却有着伟大的“师魂”。因为他，大山里始终回响着琅琅读书声，因为他，山里孩子们的生命之旅有了新的起点。他历经人生磨难，一生守着清贫，授业传道终不悔。他的名字镌刻在大山之上，也镌刻在中国教育的历史之上。
    
二  忠诚“跪教”——36载扛起大山明天的希望
    
    　有人评价：“作为一名最底层的乡村教师，陆永康深知知识的力量，他深知愚昧无知给一个民族的心灵可能投下的阴影。由于自小失去行走能力，他只能以跪为行。于是，在36年里，他‘跪’越崎岖山路、险恶沟壑，也‘跪’越迷信和偏见，他用双膝支起了家乡人民对于教育的信念。他凭着执著和坚毅，在人们心里撒下了点燃希望的星星之火。陆永康跪在课堂上，跪在去课堂的路上，所到之处留下的是一个乡村教师对于国家教育事业的一片赤诚之心。”
    
    　苦难的陆永康，出生在一个偏僻贫困小山村的农民家庭。总面积56.4平方公里的羊福乡，下辖6个村，42个村民小组，84个自然村寨。这个河谷深切，地形险峻之地，“赶集在路边，雨天烂泥齐裤边”，偏僻、贫穷而边远。
    
    　苍天无眼，命运不公，出生9个月时，可怕的灾难便降临到他头上，小儿麻痹症无情地剥夺了他双下肢行走的权利，从此两腿萎缩瘫痪。痛苦的父母，一次次抱着这可怜的孩子放声痛哭，这给陆永康带来了难以诉说的一生之痛。
    
    　“从我记事起到做手术的50多年间，我这双脚从未站起来过，为此，我不得不跪着一步一步地在地上挪动。我从学走路到10来岁，不管春夏秋冬，一直都是裸着双膝跪地，天长日久，两膝都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一到冬天，结茧的地方就会被冻得直流血，身后，常常拖出一串长长的血印。因跪行山路太用力，膝盖磨损经常引起血泡，大腿上部发炎，苦不堪言……”陆永康平静地诉说着往事。
    
    　14岁那年，陆永康央求父母让他去读书，在父母的要求下，老师同意了。从此，他每天双膝跪地行走，来到离家六公里外的孔荣村小学学习。但好景不长，“文革”席卷而来，小学被迫停课了。同学们都回家务农，陆永康却没有停歇，继续跪行到10公里外的甲雄乡小学就读，数九寒天，或炎炎夏日，崎岖的山路上都有他跪行的身影。然而，贫困的家境，没能让他有更多的学习机会，读完小学五年级后，他辍学了。
    
    　一个重度残疾人出路在哪？于是，他在家里开始学做木工、篾匠、泥水工等手工活。可交通不便加上残疾，他根本无法走出大山。有人劝他改学巫术谋生，他回绝了。
    
    　村里小学偏远，那年，最后一位教师也悄然离去。陆永康看着残破的校舍、恋恋不舍离开校园的孩子和空荡荡的教室，他突然萌生出一种念想：我能不能把自己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孩子们，让他们尽早摆脱愚昧贫穷？
    
    　机会来了，村里决定恢复小学，但没教师，怎么办？村长决定，让全村识字最多的陆永康试一试。1968年9月1日，是他一生中难忘的日子。他第一次跪着走上讲台，30多个孩子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盯着他。从这些学生眼里，他看到了一种渴求，也看到了一种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几乎摧毁了他的信心。他定了定神对孩子们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师了，我虽身体残疾，但是我的心理是健康的，我会尽力把知识传授给你们，使你们也能成为家乡的文化人。”从此以后，深山中又响起了琅琅的读书声。慢慢地，陆永康从孩子们热切的目光中发现，学生们心里已接受了他。
    
    　从此，他每天就跪着爬到学校，跪着给学生上课，跪着家访，跪着回家，一跪就是36年！
    
    　“你一手办起来的乡村小学有几个教师？以后又来了多少老师？”
    
    　“开始就是我一个，两年后，学生达到八十多人后，上级部门才派来两个公办教师！”
    
    　“当时民办教师的待遇极低，有的地方一天供你三顿饭，就算是你的报酬了，当时村里给你什么待遇呢？”
    
    　“是咯！一个月6元钱，30斤白米，但是，约定的报酬往往领不到，孔荣村里太穷了！直到八年后，国家给补助每月15元钱。1981年后，我转入公办教师，每月拿42元钱。之后，领导考虑我生活工作方便，把我调到了乡中心小学。”陆永康回答说。
    
    　“听说那时候的孔荣村小学，你既是校长与教师，又是学校杂勤工，你身患残疾，怎么坚持？”
    
    　“那时小学刚恢复，条件极为简陋，一间教室，而到学校上课的有30名学生，按层次分成三个年级，学生基础较差，只能进行复式教学，任务十分繁重。我当老师后，认真上好每一堂课，认真对待每个学生。我深知自己学识浅薄，于是便一边刻苦钻研，一边认真教学，总结教学经验，掌握教学方法。有弄不懂的东西，我就跪行到6公里远的中心小学去向别的老师请教。针对水族学生不熟汉语的特点，我还采用本地汉话和水语‘双语’教学，取得了一点成绩。”
    
    　不可思议的是，两年后，他所教的毕业班中42人有22人考取了初中，这在孔荣村历史上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孔荣村山高坡陡，而小学坐落在一个半山腰上，学生连课间活动的场地都没有。于是，陆永康带着学生，利用劳动课，在学校门前一锄一锄地挖开了，学生放学后，他就一个人挖。整整三年时间，他终于在校门前挖出了一个篮球场。
    
    　拖着残疾之躯，陆永康除了教学外，还承担着超负荷的额外工作。农村孩子买不起学习用品，于是，每到油桐收割季节，他便带领学生上山捡桐籽去卖，卖得的钱为学生购买铅笔、作业本等学习用具；他买了一把推剪，给学生理发，当起了校内义务理发员，并一直坚持到现在。他的努力感动了群众和村干部，村里划给学校三亩地，他种上了油桐树。三年以后，这些油桐树就挂了果子，给学校带来了不少收入。如今，孔荣村小学仍保留着学校的那片油桐基地，每年用卖桐籽所得的钱，为贫困生解决了不少困难；山村学校设施极其简陋，学校的墙壁、桌椅经常损坏，他就干上了木工活自己修理，并根据教学需要，制作了许多教具、模型。
    
    　这位普普通通的乡村教师，在九万大山深处，点燃了求知的“红烛”，从此，知识之光普照着大山中的每一个孩子。
    
三  心比天高——该上学的娃娃一个不能少
    
    　“三尺讲台，一根教鞭教书育人；双腿跪立，两颊双鬓润天下桃李。”这是陆永康的真实写照。
    
    　陆永康的家里，至今保存着很多特制的废旧“船鞋”，每只足有两公斤重，这是他为保护自己的膝盖和小腿而制作的。
    
    由于下肢萎缩变形，长期跪着行走，膝盖和小腿难以承受，他便用木头将中心凿成小槽，直刨到适合包住自己的膝盖和小腿，然后打磨光滑再漆上桐油，边上用废旧皮球钉上，底部再粘上轮胎胶，行走时系在自己的小腿上，便可保护膝盖和小腿不沾泥土也不受损伤，双手再各持一只特制的小木凳作辅助支撑，行走起来便安全多了。尽管如此，正常人一小时走完的路程，他却要花两三个小时才能走完。
    
    　“几十年来，你穿坏多少双这样的‘船鞋’？”我问陆永康。
    
    　“大概20双左右，这鞋套在腿上，能减轻痛苦。”他平静地回答。
    
    　他记不清了，36年的“跪行”，这模样奇特，也许根本算不上鞋类的“船鞋”，伴他走了多少山路。可这些“船鞋”，却伴随着他“跨过”了全村8个村民小组所有学生家的门槛。
    
    　孔荣村小学恢复初期，村里还有许多孩子没有上学，陆永康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于是，他利用晚上和课余时间，穿着特制的“船鞋”跋山涉水，挨家挨户进行家访，动员辍学儿童重返校园。
    
    　家访，对陆永康来说太难了。因为行走不便，别人走一个小时的路，他得跪着走上两三个小时。孔荣村的村民依山而居，隔山相望，走却要耗时半天，爬山、过河、跨沟，就是正常人也要留个神。陆永康常常是傍晚出发，回到家里已是繁星满天。
    
    　跪行在崎岖的山道上，手脚并用，稍不小心便摔跟斗。没人搀扶，他“蹭”起再继续往前走。陆永康说：“有一次遇到冰雹，遍地泥泞，我走不快，只好躲在树底下。冰雹籽打到身上脸上，只觉得耳朵‘辣’。”
    
    　孤身一人跪着行走在深山老林里，陆永康有时难免感觉害怕。听水族老人说，不管是鬼还是老虎，都怕铜的声音。于是，他的老父亲花了八毛钱，为他买了一个铜口哨，然后再绑一个手电筒在头顶上照明。
    
    　“听到树林里有动物的叫声或者觉得害怕了，我就吹吹口哨给自己壮胆。”陆永康说。
    
    　每当夜深人静，深山里不时传来阵阵的哨声，人们便都知道这是陆老师在家访途中。村民们熟悉了他的口哨声。每当此时，他们就自发地聚集在进村的山道上，“哦呵，哦呵”地齐声吆喝着迎接陆老师。
    
    　有一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陆永康去家访，经过一座由两根圆木搭成的简易木桥，此时，桥面积满白雪和光滑刺骨的冰块，桥下是5米多高的深沟，沟底乱石成堆，不小心滑下沟底去，后果不堪设想。陆永康满头冒汗，他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爬行过桥，上了对岸，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掌声，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批下村归来的乡干部。他们在岸边，目睹了他那惊险一幕，为他捏把冷汗，大家不敢吱声，更不敢和他一同过桥，直到陆永康安全到达对岸后，大伙不由地发出一阵欢呼声。
    
    　陆永康此时只有一个信念，那些该上学的娃娃，一个都不能少。为了做到这一点，无论寒风刺骨或是狂风暴雨，他都一如既往，只要能动员一个学生入学，再苦再累，他心头感觉是甜的。
    
    　忠诚的“跪行”，终于感动了村民。第二个学期，他的学生增加到了50名。3年后，孔荣村小学破天荒地有了150名学生。陆永康在这里一教就是13年，他跪着给孩子们上课，跪着和孩子们做游戏，跪着和孩子们一道行走在山间的小道上。他也跪坏了好几双特制的“船鞋”。
    
    　“我都快成鞋匠了！”陆永康调侃地笑着对我说。
    
    　而正是这位“鞋匠”，撑起边远贫困山村教育事业一爿天空！
    
四  社会关爱——“跪教”乡村教师站起来了
    
    　2004年6月18日，是陆永康永生铭记的日子。这一天，他穿上了56年来的第一双真正的鞋子；这一天，他实现了双脚着地，第一次甩掉了拐杖，直立行走了两米。从此，他开始了站立人生。
    
    　“我看了你的报道，听说你这双腿先后动了14次手术？”
    
    　“是啊，钉钢钉、钉钢钩，一百天后又开刀，这样反反复复了一年零两个月。”
    
    　“那就是说，平均一个月动一次大手术？”
    
    　他撩起了裤腿，指着萎缩的细腿上的刀痕说：“这里一刀，那里一刀！”只见两腿上布满了刀痕。
    
    　“治疗双腿的费用很贵吧！”我问道。
    
    　“十多万元钱吧，我个人只付了家属的一些费用，总共也就六七千块钱，其他费用包括我住院期间的生活费，由国家支付，以及社会各界伸出援手的捐赠。”说到这，陆永康的眼睛有点湿润。
    
    　看得出来，这56年磨难人生，给予了他太多太深的痛苦，以至心灵的扭曲。他经历了人世间的失望、绝望乃至希望，五味杂陈，全在心中。
    
    　他曾为自己是教师感到自豪，知识分子，最讲究脸面和尊严。然而，他那重度残疾，带给他的是无尽的失落和痛苦。很多场合，他难以登大雅之堂。他说：“每当亲朋好友家娶媳妇时，酒席中，只有我悄悄地躲在角落，当新娘从我跟前走过的时候，我都不敢正看一眼，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去。其实我并不是不想看，新娘嘛，谁不想看一眼呢？只是担心我跪着的这副形象，让新娘看到感到丢人现眼，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呢？每想到此，我为自己低人一等而感到黯然神伤。”
    
    　一切都将变得好起来。
    
    　2004年3月，原黔南州委书记、现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林明达看到了陆永康的事迹后，马上抓起电话打给黔南中医院院长张长松，“有没有可能通过手术治疗，让陆永康站立起来？”
    
    　院方快速作出反应，陆永康被接到医院。影像检查表明：他的双腿膝关节纤维强直，屈节90度，严重畸形，根本不具备手术条件，况且省内没有成功的先例。手术结果，要么成功，要么截肢。
    
    　面对巨大的风险，以副院长胡建山为组长的医疗小组最后做出决定：做！
    
    　模拟实验、反复推敲手术方案，医疗小组经过充分的准备后，陆永康被推入手术室……
    
    　2004年6月18日，历时3个多月的治疗，这一天，陆永康终于在助行器的帮助下站立起来，挪动着行走了他人生的第一段路，虽然只有两分钟，2米远。此时，陆永康如获新生，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一年之后，经过大大小小14次手术和长期的功能康复训练后，陆永康终于能比较自如地行走。科学和爱心，重塑了陆永康的双腿，结束了他56年的痛苦跪行。
    
    　消息传回羊福小学后，学生们你一针我一线地为陆老师绣了两双鞋垫，并托人带到黔南中医院。
    
    　出院那天，当陆永康走到羊福乡的一座桥边，他看到，学校的师生们、乡亲们全都站在桥边，他们是来迎接这位令人敬重的老师回家……
    
    　新学年的钟声又将回荡在羊福乡中心小学，陆永康那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课堂里。虽然他不能像健康人一样自如行走，可他对新的人生充满着自信。他用毛笔，写了一幅对联：“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