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回忆录时,胡参考前些年台湾公布蒋介石写于此时的日记,认为蒋是虚伪的,是两面派。政治家从来有虚伪的一面,蒋也不例外,但毛的洞察力仍是一流的:蒋介石失去大陆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他“没有路线”,搞民主没气量,行独裁没胆量;既不能以民主争取民心,又不能以独裁巩固政权,两边不到位。哪里能像共产党这样目的明确,路线坚定,聚精会神、一无所忌地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这就是储安平说的民主的多少与有无问题。所以尽管毛是在斯大林的压力下才去重庆谈判的,但山城之行确实收获非浅:他摸到了蒋介石的底。
“何必提社会主义”
尽管毛在五十年代中期说过,看到千百万农民走上合作化的道路,比三大战役的胜利还要高兴,但毛一生最辉煌的时期无疑是四八、四九年。“那段时间,毛主席神采焕发,文才武略发挥得淋漓尽致,充分显示出人民大革命胜利前夕一代伟人的气魄”(P517)。
这是改天换地的时期,毛一方面挥洒自如地指挥三大战役,另一方面也在考虑革命后的社会制度。
一九四七年中央的“十二月会议”期间,针对有人提出应把社会主义前途写进会议文件的意见,毛泽东大泼冷水:“这也是急性病,人家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搞了十五、六年,到一九三二年才正式搞社会主义,今天我们还在消灭封建,社会主义还早着呢!何必提社会主义?”他还针对不久前刘少奇主持的全国土地工作会议后的“左”,提出一定要反“左”,甚至指出:“地主当作阶级要消灭,当作个人则要区别情况。要知道,千百万地主富农现在是生产力,将来是朋友,现在要改造,将来会改好的。”这是毛对地主说过的最温和的话。
一九四九年一月,毛认为新民主主义社会将持续十多年时间,以后再以不流血的方式向社会主义转变,在此期间必须一方面反右倾,反对向资本主义发展;另一方面又必须谨慎,不要急于社会主义化,要允许利用私人资本主义,“总之,这就是稳健,不要希望太快社会主义化,否则要犯大错误。”(P545)
一言九鼎,一九四九年九月通过的《共同纲领》就没有提社会主义。
然而,仅仅四年后,毛提出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彻底改变了四九年的提法。一九五三年反对刘少奇、邓子恢“确立新民主主义秩序”;一九五六年的“反冒进”就是反对周恩来等提出的“稳妥”;至于地主,从土改到文革,从来没有停止过肉体消灭。
转向如此之快,原因有两个:
第一,毛实际上对未来的社会体制并无清楚认识,之所以认为新民主主义社会需要十多年的时间,并非基于认真的研究,而是以苏联的进程照搬过来的。
第二,无论如何辉煌,毛此时还处在夺权阶段,言行均有所顾忌。即使在气吞山河的得意时分,他也保持着必要的谨慎。更准确地说,正因为他谨慎,所以才使他不断进步。尽管在实际的政治行动中,左的做法从未停止,但在公开的原则上,毛还是相当注意分寸的。一旦掌握了全国政权,那就不同了,他完全可以自由自在推行自己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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