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胡婷婷

　　盛夏的一天，美国《纽约客》杂志的资深记者安德森走进了伊朗首都德黑兰市中心一个名叫“白楼”的地方。古朴典雅的家具，名贵的波斯地毯，处处折射出权力和尊严。

　　这里是伊朗总统府的一部分，如今的主人，就是以强硬批评西方而闻名的伊朗总统内贾德。他很少接受外国记者采访，这次却破例，让安德森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内贾德，这个常被西方舆论妖魔化的伊朗领导人，最近在想什么？

　　他想谈和平

　　在一间会客厅的中央，安德森和内贾德面对面坐下。内贾德穿着一件灰西装，白衬衫，没有打领带。这种半休闲式穿法在伊朗官员中很流行。

　　采访开始前，内贾德的一名新闻官悄悄对安德森说，不要过多地谈伊朗和美国之间可能发生的战争，可以讨论一下“和平的可能性”。这加深了安德森的一个印象：伊朗似乎并不希望和美国冲突升级。

　　不过，双方的谈话还是离不开敏感的伊朗核问题。安德森问内贾德，伊朗为何坚持发展核能计划？内贾德毫不客气地回敬说：“伊朗接受了核不扩散条约，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官员就在伊朗，监督着我们的活动。美国政府接受核不扩散条约了吗？美国扔过原子弹没有？储存了核武器没有？谁应当担心核武器的问题？是他们还是我们？”

　　在内贾德眼里，美国已经穷途末路。他对安德森说，2008年奥巴马大选获胜以后，他曾写信祝贺，建议双方公开对话。但奥巴马没有正面回应，反而不断地发出威胁。内贾德得出了结论：“美国政府政策没有变化。他们一直举着大棒逼我们就范。但这一套早就失败了。”当安德森问他，伊美关系应怎样定义时，内贾德回答：“对抗。”

　　尽管内贾德言辞尖锐，但他也向美国释放出某些善意。在谈及墨西哥湾漏油事件时，内贾德表示伊朗乐意“提供帮助”。说到以色列，他表示：“以色列就像一个被美国妈妈娇纵坏了的孩子。美国应该孤立它，否则从它那里得到的只有麻烦！”安德森感觉，内贾德似乎有意让自己担任信使，给美国总统奥巴马带去愿意对话的信息。

　　“伊朗是民主的典范”

　　内贾德是工科博士，却以一种哲学家的口吻向安德森大谈“人性、爱、友谊和尊重”。在内贾德看来，伊朗是国际政治舞台上真正的贵族，“拥有最优越的宗教和文化，最正确的世界观”。

　　54岁的内贾德出身贫寒，父亲是德黑兰一名铁匠，母亲是家庭主妇。他曾以优异成绩考入德黑兰工业科技大学，1997年获工程博士学位。但他没当科学家，却热情地投身政治。从阿尔达比勒省省长到德黑兰市市长，再到当选总统，他只用了短短数年。

　　不过，安德森知道，即便在伊朗国内，也有人称内贾德是“一根坚硬的朽木”。他曾禁止国内广告中使用英国球星贝克汉姆等西方体育明星的形象，要求女公务员穿着保守的服装，而男性必须蓄须。

　　2009年的总统大选中，打着“自由”旗号的“改革派”反对内贾德连任，在国内引起了巨大骚乱。安德森问内贾德怎么看这一问题，内贾德摇头说：“伊朗是民主的典范！有人对汽车和楼房纵火，我派警察殴打他们了吗？反对我的人可以通过网络、新闻频道和报纸表达意愿，我阻止他们了吗？我可不会这样对待老百姓！”

　　安德森可能不知道，对于许多伊朗百姓来说，内贾德确实是他们的贴心人。他生活节俭，经常开着一辆便宜的国产老爷车上班，家里没什么家具，地毯是机织的，而不是像有钱人那样铺手工的。内贾德还曾身体力行，时常与清洁工们一起打扫德黑兰街道。许多穷苦百姓遇到了难题会写信向他倾诉。

　　最为关键的，这个满脸胡须的瘦小男子，敢向美国公开叫板，这让他成为一些人心目中的英雄。但内贾德似乎并不愿只当反美英雄。他说，美伊关系的现状“让我感到不快”。在安德森采访后不久，就传出消息说，美国总统奥巴马可能在联大期间会见内贾德。也许在内心，两人都期望坐下来谈谈：唇枪舌剑总比战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