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记忆系列报道之五
进城，模糊了家乡的轮廓

　　喂，妈，今年过年我就不回去过年了。”
　　“怎么又不会来啊，你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
　　“过年生意好，钱也好挣，等过了年我再回去看你们。”
　　“好吧，你忙，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吧。”
　　这是杨伟国和母亲的一段对话，在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杨伟国似乎听到母亲隐隐约约的一句抱怨：“大城市真就那么好吗？”来兰州6年了，其实杨伟国并没有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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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春节，已近春天的兰州，午后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可这份温暖却无法驱散异乡人杨伟国心中的思乡心绪和那份时常涌上心头的孤独感。这是他在兰州度过的第6个春节，这几天，每当华灯初上，杨伟国就异常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福建老家的父母。杨伟国说，其实不是不想回家，只是一想到那如同当年闯关东大迁徙一般的“春运”，就有些害怕。
　　如果把时间退回到20年前，若是村里有个人在城里工作，那是件多么荣耀的事啊。可如今的农村，进城工作早已成为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了。让我们来看这样一组数据，2009年我国城镇化率已达46.59%，我们只用30年时间就赶上了西方200年的城市化历程。一项调查表明，有655个城市正计划“走向世界”，200多个地级市中有183个正在规划建设“国际大都市”。的确，如今农村正在被城市逐渐吞没、小城市变成大城市、大城市奔向超大城市、资源向城市尤其向大城市集中——城市大跃进的号角早已吹响，城市化的趋势不可逆转。
　　杨伟国出生于1976年，他的家乡在距离兰州千里之外的福建省福州市闽侯县青口镇杨厝村，那是个景色秀美的小山村，那里的人们淳朴善良，生活恬静安逸。也不是家乡贫困，可在杨伟国心中却始终向往着大都市的生活。大学毕业后，他去了深圳，做了很多工作，也吃了不少苦，可依然无法消除内心的孤独感。“深圳始终是一座冰冷的城市，人们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快节奏的生活、工作的压力时常让我觉得透不过气，就算我把出租的房子布置的再温馨可还是丝毫找不到家的感觉。”深圳，在他的生命里，不过是一个临时的驿站。
　　2003年，杨伟国和他的几个老乡一起来到兰州打拼，几年来，他做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很多，却依然改变不了“异乡人”的身份。如今他也算有了自己的生意，尽管这份事业不算大，却也可以让他在这座城市里衣食无忧。
　　离家的日子长了，家乡的轮廓似乎也渐渐模糊起来。杨伟国说，他只是不想在人潮蜂拥的春运期间回去。
　　春节前，杨伟国几乎每天都能接到母亲催他回家过年的电话，尽管自己已明确告诉母亲春节不回去了，可母亲还是每天打电话叫他回家。“我能理解母亲，毕竟我已经好久没回去过年了。我也很想家，可回家的车票又不得不让我打退堂鼓。”
　　杨伟国说，“其实我明白，无论走到哪里，根始终还在农村。”
　　社会学家夏学銮教授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过，亲情守候和事业发展自古难两全，年轻人不必把离家太远这件事看得过于悲情。我们继续向历史深处寻因，最终发现，中国式离家总与各式各样的理想交织在一起，理想不灭，离家的故事就将永远继续下去。
　　杨伟国不过是这座城市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故事甚至不具备任何典型，却是成千上万外来者的缩影。
　　春节过后，又是新的一年了，他又开始盘算着新一年的生意怎样发展，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家乡看望年迈的父母，他还要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城市中继续奔忙，是为了当初的梦想，还是为了现在的生存，已经无暇去思考了。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杨伟国还有这座城市里成千上万和杨伟国一样的异乡人，望着街头闪烁的霓虹灯，望着渐渐亮起的、高楼大厦里通明的灯火，或是路边小屋里的昏黄颜色，在行色匆匆的路人当中放缓脚步，在繁华喧嚣的街头驻足自己的身影，他们是否会突然觉得有一种不能融入的尴尬？